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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陈屿,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城里姑娘。我的未婚夫何骏,样样都好,除了他那个我从未去过的老家。他说,我们必须回他老家办婚礼,这是规矩。我答应了。可我到了才发现,这个村子,有点不对劲。家家户户的窗户上,都贴着剪纸的喜字,却是惨白色的。村里安静得过分,见不到一个年轻人,只有一张张麻木而诡异的脸。何骏的妈,我的准婆婆,拉着我的手,笑得满脸褶子。她送我一个新婚礼,一个一尺高的木偶娃娃。那娃娃穿着一身小凤冠霞帔,眉眼之间,长得和我一模一样。他们说,这是我们这儿的“喜神”,能保佑新人。可到了晚上,我亲眼看见,那个放在梳妆台上的木偶,自己转过了头。它那双用黑漆点上的眼睛,正直勾勾地看着我。后来我知道了。这个村子,信奉一口长满苔藓的荒井。他们要娶的,根本不是我。而是一具,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,新娘祭品。1车子开进山口的时候,手机信号就断了。最后一格“E”消失在屏幕顶端,我心里咯噔一下。“没事的,山里都这样。”何骏握住我的手,他的手心很干,很热。我勉强笑了笑,没说话,把手机揣回兜里。三个小时的山路,车轮子都快颠散架了。终于,一个破败的村口牌坊出现在视野里。“青川村”。三个字是灰色的,石漆剥落得厉害。这就是何骏的老家。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。他说,结婚必须在这里办,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规z矩。村子很静。静得能听见车子发动机的嗡鸣在山谷里回荡。路边偶尔走过几个村民,都穿着灰黑色的衣服,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的车。眼神很怪。不是好奇,是那种……审视牲口一样的眼神。我有点不舒服,往何骏身边靠了靠。“你家乡的人,都这么……严肃吗?”“山里人,怕生。”何骏言简意赅。车子停在一栋两层的砖房前,算是村里最气派的建筑了。一个穿着深蓝色对襟衫的老妇人,正站在门口等着。她头发花白,梳得一丝不苟,脸上堆着笑,但那笑意没到眼睛里。是何骏的妈,我的准婆婆。“小屿来了啊,快,快进屋,累坏了吧。”她上来就拉住我的手,那双手干枯得像老树皮,力气却出奇地大。我被她拽着进了屋。屋里一股潮湿的霉味,混着一股说不出的香火味。光线很暗,正堂挂着一幅巨大的祖先画像,画上的人脸都模糊了。长条案上摆着香炉,两根白蜡烛幽幽地亮着。这布置,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办喜事。“妈,陈屿的房间收拾好了吗?”何骏问。“好了好了,早收拾好了,跟我来。”婆婆领我上了二楼。房间倒是干净,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,铺着大红色的被褥。可窗户上,贴着一个白色的剪纸喜字。我愣住了。谁家结婚用白色的喜字?“阿姨,这个……”“哦,我们这儿的规矩。新娘子进门头三天,都用这个。”婆婆笑呵呵地解释,看不出一点异样。“能‘静心’,去邪祟。”我心里犯嘀咕,但也不好再问。毕竟是人家的规矩。晚饭很简单,几个素菜,一锅米饭。饭桌上,婆婆不停给我夹菜,热情得让我有点招架不住。何骏却很沉默,只顾埋头吃饭。吃完饭,婆婆从里屋捧出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,神神秘秘地递给我。“小屿,这是妈给你的新婚礼。”我接过来,沉甸甸的。打开红布,里面是一个一尺来高的木偶娃娃。娃娃穿着精致的凤冠霞帔,手脚的关节都能活动。我把它拿出来,心脏猛地一抽。那娃娃的脸,是照着我的样子做的。眉毛,眼睛,鼻子,嘴巴。不能说很像,只能说一模一样。“这……这是?”我头皮都炸了。“这是‘喜神娃娃’,我们这儿的习俗。”婆婆一脸理所当然。“新娘子嫁过来,都要做一个。放在房里,能挡灾,还能帮着生儿子。”我拿着那木偶,浑身起鸡皮疙瘩。它那双用黑漆点出来的眼珠子,黑洞洞的,正对着我。我感觉它在看我。“妈,陈屿胆子小,你别吓着她。”何骏终于开了口,语气里却没什么责备的意思。他接过木偶,放在我房间的梳妆台上。“入乡随俗,啊。就是个好意头。”他拍了拍我的肩膀。我没法反驳。我能说什么?说你们家的习俗太吓人?这婚还想不想结了。晚上,我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窗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连一点虫鸣都没有。整个村子,死一样的寂静。我能听见的,只有自己的心跳声。我忍不住,扭头去看那个梳妆台。月光从窗户缝里透进来,刚好照在那个木偶娃娃身上。它穿着一身红嫁衣,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。脸在阴影里,看不真切。但我就是觉得,它在盯着我睡觉。我越想越毛,干脆用被子蒙住了头。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。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,“咯吱”一声。像是木头关节扭动的声音。我一个激灵,瞬间清醒了。声音是从梳妆台的方向传来的。我僵在床上,一动不敢动,连呼吸都停了。过了好几秒,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。是风声吗?还是我听错了?我壮着胆子,慢慢从被子里探出头,眯着眼睛往梳戳台看。不看还好。一看,我浑身的血都凉了。那个木偶娃娃。它原本是正对着床的。可现在,它的头,往左边扭了大概四十五度。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,正对着窗户的方向。它自己……动了。2我一夜没合眼。天蒙蒙亮,我就爬了起来。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梳妆台前。木偶娃娃端坐着,脸正正地对着我。和我昨晚刚把它放下时一模一样。仿佛那个诡异的扭头,只是我的一个噩梦。可我知道不是。那种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寒意,太真实了。我伸手想把木偶收起来,塞进箱子里,眼不见为净。手刚碰到它,房门就被推开了。婆婆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。“小屿醒啦?快,洗把脸,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。”她的视线落在木偶上,又落在我悬在半空的手上。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。“喜神娃娃,不能乱动的。得供着。”我只好把手缩回来。“妈,什么重要的事?”何骏也跟着进来了。“给祖宗上香,认个门。然后,开镜。”婆婆说。“开镜?”我没听懂。“就是把祖传的镜子请出来,让你照一照。我们何家的媳f妇,都得过这一关。”婆婆说得轻描淡写。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慌。直觉告诉我,这“开镜”,不是什么好事。早饭后,何骏和他妈领着我,穿过堂屋,进了后面的祠堂。祠堂比外面更阴冷。一排排黑色的灵位,看得人心里发毛。婆婆点上三炷香,拜了拜,然后从一个黑色的木盒里,捧出一面铜镜。镜子不大,巴掌大小,背面雕着繁复的花纹。镜面却不是光亮的,而是一片灰蒙蒙的,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灰。“跪下。”婆婆命令道。我犹豫了一下,看了看何骏。何骏冲我点点头,眼神不容置疑。我只好跪在了蒲团上。“我们何家的媳妇,入门前,都要用自己的血,来开这面‘照骨镜’。”婆婆的声音幽幽的。“让祖宗看看你的心,看看你骨子里,干不干净。”血?我猛地抬头:“什么意思?”婆婆不理我,从怀里摸出一根银针。她抓住我的左手,对着我的中指,就要扎下去。“不行!”我吓得一把甩开她的手。“何骏!这是干什么!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个!”我看向何骏,向他求助。他却皱着眉,一脸不耐烦。“陈屿,别闹。就一滴血,是我们这儿的规矩。每个嫁进来的媳f妇都要走这个流程,表示对祖宗的尊敬。”“这是什么狗屁尊敬!这是迷信!”我急了。“什么叫闹?你们这都叫封建糟粕!我不干!”“你!”婆婆的脸沉了下来,脸上的褶子都透着凶光。“还没过门,就敢不敬祖宗?”“我只尊敬值得尊敬的,不是这种……”我的话没说完。何骏突然上前一步,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。力气大得吓人,捏得我骨头生疼。“陈屿,我最后说一次,这是规矩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很冷,是我从未听过的陌生。“你今天,必须照做。”我看着他。看着这张我爱了三年的脸。此刻,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和恐惧。这不是我的何骏。我的何骏,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,不会这样用力地捏着我。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反抗,是徒劳的。在这个叫青川村的地方,我孤立无援。我放弃了挣扎。婆婆见我服软了,脸上又露出那种假笑。她拿起银针,毫不犹豫地刺破了我的指尖。一滴鲜红的血珠,冒了出来。她抓着我的手,把那滴血,滴在了灰蒙蒙的镜面上。诡异的一幕发生了。那滴血,没有滚落。而是像被海绵吸走一样,瞬间渗进了镜子里。消失得无影无踪。紧接着,那片死灰色的镜面,开始发生变化。它像是活了过来。中间的位置,慢慢浮现出一小块光亮的区域。很模糊,但确实能映出人影了。我看见镜子里,有一张苍白的脸。是我的脸。但那张脸上的表情,充满了怨毒和憎恨。它的嘴角,甚至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。我吓得魂飞魄散,尖叫一声,猛地把手抽了回来。镜子掉在地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。我连滚带爬地往后退。“看到了吧。”婆婆盯着我,眼神里有一种狂热。“祖宗看到你了。祖宗……很满意。”3我被吓得不轻,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。脑子里全是那面镜子,和我镜子里那张怨毒的脸。何骏变了。彻底变了。他不再对我嘘寒问暖,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。我跟他说话,他也爱答不理。好像祠堂里那个捏着我手腕的男人,才是他的真面目。晚上,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。我死死盯着那个木偶娃娃。它还坐在梳妆台上,一动不动。但我总觉得,它的嘴角,似乎比昨天更翘了一点。像是在嘲笑我。我害怕。我想走。我想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。我翻出手机,还是没有一格信号。座机也被婆婆以“坏了”为由,拔掉了电话线。我被困住了。半夜,我被一阵尿意憋醒。二楼没有卫生间,我必须下去。我蹑手蹑脚地打开门,走廊里一片漆黑。我摸着黑下了楼。正要拐向院子里的厕所时,我听到堂屋里有动静。很轻的说话声。是何骏和他妈。这么晚了,他们还不睡?我鬼使神差地,凑了过去,躲在门后。“……她好像有点怀疑了,今天在祠堂,反应那么大。”是何骏的声音,压得很低。“慌什么。进了青川村,她就跑不了。”婆婆的声音很笃定。“就怕她跟外面联系,她那个姐姐,我听何骏提过,不是个省油的灯。”“放心,我早就打点好了。这山里,电话打不进来,也打不出去。”我的心,瞬间沉到了谷底。果然,没信号不是意外。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的。“吉时就算好了,就在大后天晚上。到时候,把她哄到井边……”“妈,真的……非要这样吗?”何骏的语气里有一丝犹豫。“不然呢?你想我们何家断子绝孙吗!”婆婆的声音陡然拔高,又迅速压了下去。“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?你大伯是怎么疯的?这都是报应!是那位‘井里头’的东西发怒了!我们再不献个新娘子过去,下一个,就轮到你了!”井?新娘子?献祭?我捂住嘴,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。我浑身的血都像是被冻住了。他们说的,是我。他们要把我,献给什么井里的东西!这根本不是结婚,这是一场谋杀!“……那木偶和镜子,都没问题吧?”何骏问。“没问题。她的血喂了镜子,镜子就锁了她的魂。那木偶,养了这三天,也沾了她的人气。到时候把木偶往井里一扔,她的魂就跟着下去了。人就算跑了,也活不成,就是个行尸走肉。”我再也听不下去了。我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几乎要吐出来。我悄悄退回到楼梯口,疯了一样冲回房间,锁上门。我靠在门上,浑身抖得像筛糠。怎么办?报警?没信号。逃跑?村口就一条路,我跑得掉吗?整个村子的人,都是一伙的。我绝望地环顾四周。目光落在了那个木偶娃娃身上。恨意,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。就是这个东西,要锁我的魂!我冲过去,一把抓起木偶,想把它摔个粉碎。可就在我举起它的瞬间,我的身体,突然僵住了。我动不了了。我的手,不听使唤了。我眼睁睁地看着,我的手,不受控制地,把那个木偶,轻轻地,放回了梳妆台上。还帮它理了理有点乱的衣襟。然后,我听见一个声音。一个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的声音。是我的声音,但语气充满了冰冷的怨气。“别碰我。”那个声音说。我吓得瘫倒在地。是那个木偶。是它在说话。它控制了我的身体!4我彻底明白了我的处境。我不是来结婚的。我是来送死的。我的未婚夫,和我的准婆婆,就是处心积虑要杀我的凶手。我不能坐以待毙。从那天晚上之后,我开始假装。假装自己已经被洗脑,接受了他们这套扭曲的规矩。婆婆让我做什么,我就做什么。何骏跟我说话,我也顺从地回答。他们似乎放松了警惕。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。那天下午,婆婆要去村头开会,商量“婚礼”的细节。何骏被派去镇上买东西。家里,只剩下我一个人。机会只有一次。我必须找到他们说的那口井。我不敢走正门。我从二楼的窗户翻出去,顺着墙外的水管,一点点滑到地面。后院没人。我猫着腰,贴着墙根,溜出了院子。村子里静悄悄的,一个人影都没有。我凭着那晚偷听到的记忆,往祠堂的方向摸过去。祠堂后面,是一片荒地,杂草长得比人都高。我拨开草丛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。走了大概几十米,一股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。我看到了。就在荒地中央,有一口用青石砌成的古井。井口不大,被一块烂了一半的木板盖着。周围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,滑腻腻的。就是这里了。我的心脏狂跳。我慢慢走过去,伸手,想推开那块木板。木板很重,上面都是湿滑的青苔。我用了全身的力气,才把它推开一道缝。一股浓烈的、混合着泥土和腐烂气味的腥气,从井里冲了出来。熏得我差点吐了。我捂着鼻子,凑过去,往井里看。井很深,黑洞洞的,一眼望不到底。井水浑浊不堪,上面漂着一层绿色的浮萍。在浮萍之间,我看到了一些黑色的,丝线一样的东西。我眯起眼睛,仔细辨别。那是什么?水草吗?不,不对。那是……头发。是人的头发。长长的,黑色的头发,纠缠在一起,像一团黑色的水鬼,在浑浊的井水里缓缓飘荡。我的胃里一阵翻腾,扶着井沿干呕起来。这井里,死过人。而且不止一个。我强忍着恶心,想看得更清楚一点。就在这时,我眼角的余光,瞥到了井沿的石壁上。上面刻着很多字。字迹很乱,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,一道一道划出来的。像是用指甲,生生抠出来的。我凑近了看。那些字,大部分都模糊了,被青苔覆盖。但有几个字,还能辨认。“……救我……”“……骗子……”“……都该死……”还有一个名字。“李秀兰”。字迹旁边,还刻着一个日期。二十年前的日期。我正看得发愣。身后,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。“闺女,看啥呢?”我吓得一哆嗦,猛地回头。一个头发乱得像鸟窝,满脸污泥的老太太,就站在我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。她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,怀里抱着一捆干柴。一双眼睛,浑浊又疯狂。是村里的疯婆子。我来的时候见过她。当时她蹲在路边,冲着我们的车傻笑。“我……我随便看看。”我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。“嘿嘿嘿……”疯婆子咧开嘴,露出一口黄牙。“看井啊?”“这井,好看。里面有新娘子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颠三倒四地唱了起来。“青石井,向东流,井里住着新嫁娘……”“红嫁衣,白纸裳,等着郎君入洞房……”她的歌声,像一把钝刀子,一下一下割着我的神经。“新娘子?”我试探着问。“是啊。”疯婆z子点点头,突然凑到我耳边,压低了声音。“都是骗来的。说是结婚,其实是喂井。”“井里的‘龙王爷’,喜欢年轻姑娘。喂饱了,村子才能太平。”她的声音里,带着一种诡异的清醒。“我跟你说,你快跑。”“跑到山外面去,再也别回来。”“不然,下一个,就轮到你了。”她说完,又嘿嘿傻笑起来,抱着柴火,一瘸一拐地走了。我看着她的背影,浑身冰冷。她不是疯子。她是这个村子里,唯一一个清醒的人。我必须逃走。今晚就走。5我回到何骏家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跑。可是怎么跑?白天跑,目标太大。只能等晚上。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。晚饭的时候,婆婆和何骏都回来了。婆婆的心情似乎很好,脸上一直挂着笑。“小屿啊,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。大后天,你就是我们何家的人了。”我低着头扒饭,嗯了一声。“对了,你的嫁衣,我给你拿来了。”她起身,从里屋拿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嫁衣。款式很老,上面绣着鸳鸯和牡丹。“你试试,看合不合身。”我没法拒绝。我拿着那身沉甸甸的嫁衣,进了房间。关上门,我立刻把嫁衣扔到一边。我开始计划逃跑路线。村子只有一条出山的路。我必须在他们发现之前,跑到公路上。只要到了有信号的地方,我就能报警。我把房间里所有能用的东西都翻了出来。一把水果刀,我藏在袖子里。一根麻绳,我塞在腰上。还有我所有的现金。我一直等到深夜。等到整个屋子都彻底安静下来。我能听到隔壁,何骏和他妈平稳的呼吸声。他们睡着了。时机到了。我换上一身黑色的衣服,把头发扎起来。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木偶娃娃。它静静地坐在那里,在黑暗中,像一个沉默的诅咒。我没有动它。我现在没工夫管它。我学着下午的样子,从窗户翻出去,顺着水管滑下去。落地无声。我贴着墙根,躲开院子里那只土狗,溜出了大门。村子里黑漆漆的,伸手不见五指。我不敢用手机照明,只能借着微弱的星光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口跑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生怕哪个角落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。所幸,一路都很顺利。我很快就跑到了村口。那块写着“青川村”的石碑,就在前面。只要跑出村口,沿着山路一直走,我就安全了。希望就在眼前。我加快了脚步。就在我马上要冲出村口的时候。我的面前,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。那人影就站在路中间,一动不动,像一尊雕像。我吓得急忙刹住脚。借着星光,我看清了那张脸。是何骏。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,和夜色融为一体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眼睛在黑暗里,亮得吓人。“你要去哪儿?”他的声音,像是从冰窖里发出来的。我脑子一片空白。他怎么会在这里?他不是睡着了吗?“我……我睡不着,出来走走。”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。“走走?”何骏冷笑一声。“穿着一身夜行衣,带着刀,是要去哪儿走走?”他发现了。他什么都知道。我攥紧了袖子里的水果刀。事到如今,只能拼了。“何骏,你让我走。”我往后退了一步。“我们之间完了。你和你妈都是疯子,杀人犯!”“现在说这些,太晚了。”何骏一步步向我逼近。“陈屿,我给过你机会的。”“只要你乖乖听话,安安分分地当个新娘,什么事都没有。”“可你偏要自作聪明。”他的身后,又走出来几个人。是村里的男人,手里都拿着棍子和锄头。他们把我包围了起来。我绝望了。原来他们早就设好了圈套,就等我往里钻。“你以为,我们青川村,是你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的吗?”何骏走到我面前,一把掐住我的脖子,把我顶在村口的石碑上。“告诉你一个秘密吧。”他凑到我耳边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。“嫁到我们村的新娘,从来没有活口。”“因为这村里,根本就没有新娘。”“只有祭品。”6我被抓了回去。手脚被麻绳捆住,扔进了柴房。柴房又黑又潮,一股烂木头的味道。唯一的窗户,也被木板钉死了。我试着挣扎,但绳子捆得很紧,越挣扎勒得越疼。水果刀也被搜走了。我所有的希望,都破灭了。门外传来何骏和他妈的说话声。“妈,现在怎么办?她什么都知道了。”“知道就知道,反正也跑不掉了。把她看紧点,明天晚上,准时送去井边。”“她要是不配合呢?”“哼,敬酒不吃吃罚酒。打晕了,一样抬过去。”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。柴房里,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。我靠在冰冷的墙上,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我不想死。我才二十四岁。我该怎么办?还有谁能救我?姐姐……陈曦。我猛地想起了我姐。我来之前,跟我姐通过电话。她说她这几天正好有空,要是不放心,就过来看看我。当时我还笑她小题大做。现在,姐姐是我唯一的希望。可是,她会来吗?她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?我开始祈祷。祈祷姐姐能发现不对劲,能报警,能带人来救我。时间一点点过去。不知道过了多久,柴房的门被打开了。一道手电筒的光照在我脸上。是何骏。他端着一碗饭和一杯水,放在我面前。“吃吧。”他面无表情地说。我扭过头,不看他。“别耍脾气。不吃饭,明天晚上没力气上路。”他的话,像淬了毒的冰。我恨恨地看着他。“何骏,你会有报应的。”“报应?”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“我们何家,是在为全村人积福。这是功德无量的事。倒是你,坏了规矩,才是要遭报应的。”他蹲下来,捏住我的下巴。“陈屿,你知道李秀兰吗?”我心里一震。是井边那个名字。“二十年前,我大伯娶的媳妇。她也像你一样,不听话,想跑。”“结果呢?”“结果,被抓回来,打断了腿,活活扔进了井里。”“那一年,村里风调雨顺,家家都生了儿子。”我看着他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,瞬间冻住了我全身的血液。他不是人。他是魔鬼。“所以,你最好乖一点。”何骏松开我,站起身。“哦,对了,忘了告诉你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我的手机,在我面前晃了晃。屏幕亮着,上面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。来电人,是“姐姐”。我的心,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姐姐给我打电话了!她是不是发现我出事了?“你想接吗?”何骏笑着问。他按下了回拨键。电话里,传来“嘟…嘟…”的等待音。我的心跳,也跟着那个声音,一下一下地揪紧。快接啊,姐姐,快接电话!电话通了。“喂?小屿?你那边怎么回事?一直打不通!”是我姐焦急的声音。我刚要张嘴喊救命。何骏把手机从耳边拿开,按下了免提键。然后,他把手机递到我嘴边。用口型,无声地对我说了两个字。“说。没。事。”他的另一只手,从背后拿出一把锋利的柴刀。刀刃,就贴在我的脸颊上。我的身体在发抖。我看着他毫无感情的眼睛,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。只要我说错一个字,这把刀,就会立刻划开我的喉咙。“喂?小屿?你在听吗?说话啊!”姐姐的声音更急了。我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用尽全身力气,挤出一个平稳的声音。“姐,我没事。”“没事?没事怎么不接电话?信号不好?”“嗯……山里,信号是差点。”“你那边怎么样?那个何骏,和他家里人,对你好吗?”“……挺好的。”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,感觉像吞了一把玻璃渣。“那就好。”姐姐似乎松了口气。“我这两天有点事,可能过不去了。你自己照顾好自己,有什么事,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。”“……好。”挂掉电话。我所有的力气,都像是被抽空了。何骏收起柴刀,满意地笑了。“你看,你姐姐,来不了了。”他站起身,走出了柴房。门,被重新锁上。黑暗中,我再也忍不住,失声痛哭。最后一点希望,也断了。7第二天,我被从柴房里放了出来。婆婆亲自给我松的绑。她抓着我的手,一脸心疼。“孩子,别怪妈心狠。这都是为了你好,为了我们何家好。”我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,只想吐。但我什么都没说。我知道,反抗没用。只会招来更残忍的对待。我变得无比顺从。她们让我做什么,我就做什么。让我吃饭,我就吃饭。让我试那身红色的老旧嫁衣,我也穿上。镜子里的人,脸色惨白,眼神空洞,像个提线木偶。哦,不对。我连提线木偶都不如。我马上,就要变成一个真正的木偶了。婆婆对我的转变很满意。她甚至允许我在院子里走动。当然,大门是锁着的,何骏像个狱卒一样,寸步不离地跟着我。我看着这个村子。家家户户的门窗上,都挂上了白色的灯笼。风一吹,灯笼摇摇晃晃,像是吊死的人。村民们进进出出,忙着准备酒席。每个人脸上,都带着一种麻木又兴奋的表情。他们在期待。期待用我的命,换来他们的“风调雨顺”。晚上,婆婆端来一碗汤。黑乎乎的,一股怪味。“喝了它,安神的。明天做个漂亮的新娘。”我看着那碗汤,知道里面肯定没放好东西。可能是蒙汗药之类的。我不想喝。可何骏就站在旁边,冷冷地看着我。我端起碗,假装喝了一口。趁他们不注意,把大部分汤都倒进了袖子里。剩下的,我一饮而尽。然后,我装作头晕的样子,倒在了床上。婆婆过来探了探我的鼻息,满意地走了。我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,听着外面的动静。下半夜的时候,我听见有人在撬我的房门。我立刻闭上眼,装作昏睡过去。门开了,两个人走了进来。是何骏和他妈。他们把我从床上抬起来,开始给我换衣服。他们脱下我的睡衣。给我穿上的,不是那件红色的嫁衣。而是一件……纸做的衣服。惨白色的纸,做成了嫁衣的样式。冰冷,僵硬。穿在身上,像一层坟前的烧纸。我的心,凉得像冰。他们连最后的体面,都不愿意给我。原来,祭品,只配穿纸做的衣服。他们给我戴上纸做的凤冠,脸上还涂了厚厚的白粉,嘴唇抹得血红。像个庙里供奉的纸人。然后,他们把我抬了出去。外面,天还没亮。院子里,站满了村民。每个人手里,都举着一个白色的灯笼。灯笼的光,照在他们脸上,每个人的脸都像鬼一样。他们看着我,眼神狂热。没有人说话。整个场面,安静得诡异。何骏和他妈把我放在一张用竹子扎成的“喜轿”上。四个男人抬起我,往村外走。队伍的最前面,婆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。托盘上,放着两样东西。一个,是我那个木偶娃娃。另一个,是那面吸了我血的,照骨镜。我知道,他们要带我去哪儿。那口井。我的刑场。我的坟墓。8队伍在黑暗中,无声地行进。白色的灯笼,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,照亮了通往祠堂后山的路。没有人说话,只有脚步踩在烂泥上的“吧唧”声。我躺在竹轿上,身体不能动,眼睛却死死地睁着。我要记住。记住这每一张,前来分食我血肉的,罪恶的脸。他们把我抬到那口荒井边。村民们自动围成一个圈,把我,和那口井,围在中间。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,像是看一场盛大的演出。何骏的妈,那个我差一点就要叫她“妈”的老女人,走到了井边。她把手里的托盘,高高举过头顶。用一种尖利、高亢的声音,开始吟唱。唱的,就是那个疯婆子唱过的歌谣。“青石井,向东流,井里住着新嫁娘……”她的声音,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,显得格外阴森。村民们也跟着,小声地哼唱起来。那声音,像是无数冤魂的呜咽。唱完之后,婆婆放下托盘。她拿起那个木偶娃娃。“吉时已到!”她高喊一声。“请喜神,归位!”她举着木偶,绕着井走了三圈。然后,她走到我面前,把木偶放在我的胸口。“陈屿,你该上路了。”她在我耳边低语。“别怪我们。要怪,就怪你命不好。”我看着她。我没有哭,也没有喊。我的心里,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恨意。接着,她又拿起了那面铜镜。她把镜面对准我的脸,嘴里念念有词。我看到镜子里,映出了我现在的样子。穿着纸嫁衣,涂着白粉,像个死人。不,我就是一个死人了。在他们眼里。婆婆念完咒语,突然,她把镜子翻了过来。用镜面,重重地拍在了我的额头上!“砰”的一声。我感觉整个脑袋都炸了。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气流,顺着我的额头,钻进了我的身体。我的意识,开始模糊。我感觉我的身体,在变轻。好像……有什么东西,要从我身体里飘出去了。这就是她说的,锁魂吗?用镜子,把我的魂,从身体里打出来。然后,让那个木偶,接收我的魂。只要把木偶扔进井里,我就彻底完了。我不能失去意识。我用尽最后的力气,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。剧痛,让我清醒了一点。我看到何骏和他妈,合力把我从竹轿上抬了起来。他们要把我扔下去了。我最后看了一眼何骏。他不敢看我的眼睛。这个懦弱、残忍的男人。我被抬到了井口。那股混合着腐烂和腥臭的气味,争先恐后地钻进我的鼻子里。下面,就是我的归宿。和那些无辜的女孩一样,成为这口井的养料。就在他们准备松手的一瞬间。村口的方向,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!“嘀——嘀——!”紧接着,是无数道雪亮的光束,划破了黑暗!那是车灯!十几辆车!把整个后山,照得如同白昼!所有人都愣住了。他们惊愕地回头,看向村口。然后,我听到了我这辈子听过的,最动听的声音。那是我姐的声音,通过一个扩音喇机,响彻了整个山谷。“里面的村民听着!你们已经被包围了!”“立刻放下人质!立刻放下人质!”是姐姐!她来了!她带着人来了!9那一瞬间,整个井边,乱成了一锅粥。村民们脸上的狂热,瞬间变成了惊恐。他们慌乱地四处张望,像一群受了惊的耗子。“怎么回事!”“警察!是警察!”“快跑啊!”何骏和他妈也慌了。他们抓着我的手,一时间竟忘了松开。“妈!怎么办!”何骏的声音都在发抖。婆婆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狰狞的表情。“怕什么!仪式还没结束!先把她扔下去!扔下去就什么都晚了!”她吼着,和何骏一起,用尽力气,想把我推进井里。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!求生的欲望,在这一刻爆发到了顶点。我用头,狠狠地撞向何骏的下巴。他吃痛,闷哼一声,手上的力气松了。我趁机翻身,从井沿上滚了下来。胸口的那个木偶娃娃,也掉在了地上。“抓住她!”婆婆尖叫。两个村民朝我扑了过来。我来不及多想,爬起来就往人堆外面跑。可我跑错了方向。我没跑向村口,而是跑向了祠堂。我知道,我跑不出去。村口已经被堵死了。我唯一的生路,就在这井边!我冲到那个放着托盘的案子前。一把抓起了那面照骨镜。“你干什么!放下!”婆婆看到我的动作,发了疯一样冲过来。我举着镜子,对着她,对着所有村民。“都别过来!”我嘶吼着。“再过来,我就把这镜子砸了!”这句话,像一个定身咒。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。他们看着我手里的镜子,眼神里全是恐惧。仿佛那不是一面镜子,而是什么索命的法器。“不能砸……不能砸啊!”一个老村民哆哆嗦嗦地说。“镜子碎了,‘龙王爷’会发怒的!全村人都要死的!”我明白了。这面镜子,是他们的命根子。是他们用来和那个所谓的“井神”沟通的工具。也是他们精神上的枷锁。“何骏!你过来!”我把镜子对准何骏。他站在原地,脸色煞白,不敢动。“你不是说,这是规矩吗?你不是说,这是为了全村好吗?”我一步步向他走过去。“那你现在过来,亲手把我推进井里啊!”我把镜子塞到他手里。“来啊!拿着你们家祖传的宝贝,完成你妈交给你的任务!”何骏拿着镜子,手抖得厉害。镜面晃动,映出我此刻狼狈的脸,也映出他恐惧的脸。“废物!”婆婆冲过来,一把抢过镜子。“指望你,我们何家就完了!”她恶狠狠地瞪着我。“陈屿,你以为有警察来,你就赢了吗?”“我告诉你,今天,你必须死!”她举起镜子,就要朝我头上砸来。可就在她举起镜子的那一刻。诡异的事情,发生了。那面原本只映出模糊人影的镜子,突然变得无比清晰。镜子里,清清楚楚地映出了我的脸。穿着纸嫁衣,涂着白粉的脸。然后。镜子里的那个“我”,嘴角慢慢地,慢慢地,向上翘起。露出一个极其诡异、极其怨毒的笑容。婆婆的动作,僵在了半空中。她低头,看着镜子,眼睛瞪得像铜铃。“你……”她指着我,嘴唇哆嗦着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所有人都看到了。所有人都看到了镜子里那个,对我,也是对他们所有人,狞笑的“我”。一个村民,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,转身就跑。恐慌,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。村民们开始四散奔逃,哭爹喊娘。“鬼……是鬼啊!”“她不是人!她是厉鬼!”我站在原地,也懵了。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那个笑容,根本不是我做出来的。就好像……镜子里,住着另一个我。一个充满恨意的,我。10场面彻底失控了。何骏的妈,那个之前还不可一世的老女人,此刻瘫坐在地上,指着我,嘴里胡乱喊着:“鬼……你是李秀兰……你回来报仇了……”李秀兰?那个二十年前被扔进井里的女人?我不是她。可镜子里的那个“我”,还在笑。它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婆婆。那眼神,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。警察和我姐陈曦,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来的。陈曦一眼就看到了我。她冲过来,一把抱住我,声音都带了哭腔。“小屿!你没事吧!我快吓死了!”我靠在她身上,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。眼泪,再也控制不住地涌出。警察很快控制了现场。何骏和他妈,还有几个村里的主事人都被铐上了。何骏看着我,眼神复杂。有恐惧,有悔恨,但更多的,是解脱。一个年长的警察走过来,看着井边的一片狼藉,皱起了眉。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我姐替我回答了。“警官,这是一个利用封建迷信,进行活人献祭的犯罪团伙!”“我妹妹就是差点被他们害死的受害者!”原来,我姐那天挂了电话,越想越不对劲。我的语气太平静了,平静得不正常。她不放心,查了青川村的资料。结果在网上一个很偏僻的论坛里,发现了一个帖子。发帖人自称是从青川村逃出来的,说村里有个用活人祭井的恐怖习俗。每年都要骗一个外地姑娘回来,当祭品。我姐当时就吓坏了。她立刻报了警。但因为没有确凿证据,警方无法立刻立案。我姐是个狠人。她自己花钱,雇了十几辆越野车,找了一帮退伍兵朋友,伪装成自驾游客,直接闯了进来。她说,就算是绑,也要把我绑出来。幸好,当地警方也觉得事有蹊,派了人跟着,才有了刚才那一幕。我听着姐姐的话,心里又后怕又感动。我的目光,落在了那口井上。还有掉在井边的,那个木偶娃娃,和那面镜子。我对那个年长的警察说:“警官,那口井……有问题。”“里面,可能不止有水。”警察立刻拉起了警戒线。法医和勘探人员很快赶到。他们从井里,打捞上来的东西,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。不是一具骸骨。是十几具。层层叠叠,压在井底的淤泥里。大部分都只剩下了白骨,但从骨盆和头骨能判断出,都是年轻的女性。最上面的一具,还比较完整。就是那个,李秀兰。她的腿骨,有明显的,非正常断裂的痕迹。所有人都沉默了。这个看似淳朴的山村,底下,埋藏着多少罪恶。我看着那些白骨,心里说不出的难受。我对姐姐说:“姐,我想把这口井烧了。”我知道这不合规矩,但这是我唯一能为她们做的事。让一把火,烧掉这所有的罪恶和禁锢。姐姐看着我,点了点头。她跟警方沟通了很久。最后,他们同意了。在取证结束后,用专业的设备,进行焚烧处理。冲天的火焰,从井口窜起。火光中,我仿佛看到了无数张年轻的,解脱的脸。那面照骨镜,和那个木偶娃娃,也被我亲手扔进了火里。在被火焰吞噬的最后一刻,我好像看到,镜子里那个怨毒的“我”,笑了。这一次,是释然的笑。11事情,似乎结束了。青川村的案子,震惊了全国。何骏和他妈,作为主犯,被判了死刑。村里参与过的人,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。那个疯婆子,被送去了精神病院,后来查明,她就是李秀兰的亲妹妹。当年目睹了姐姐的惨死,才疯的。我回到了城市,重新开始生活。我换了工作,搬了家,想把那段噩梦彻底从我生命里抹去。姐姐一直陪着我。她怕我一个人胡思乱想。可有些事,不是想忘,就能忘掉的。我开始失眠。一闭上眼,就是那口黑洞洞的井,和井里纠缠的头发。我不敢照镜子。我总觉得,镜子里的我,不是我。它会用一种陌生的,冰冷的眼神看着我。大概半年后的一天。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。是看守所打来的。说死刑犯何骏,在临刑前,想见我一面。我本来不想去。但鬼使神差的,我还是去了。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,我再次看到了何骏。他瘦了很多,头发也白了大半。整个人,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。他看到我,浑浊的眼睛里,有了一点光。“你来了。”他拿起电话,声音沙哑。我没说话。“陈屿,对不起。”他说。“我知道,现在说这个,很可笑。”“但我还是想跟你说。”我冷冷地看着他。“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,那就不必了。”“不,不止这个。”他急切地说。“我就是想问你一件事。”“那天晚上……在井边,那面镜子……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“镜子里的你,为什么会笑?”他到现在,还在纠结这个。我突然觉得有点可悲。“我怎么知道。”我说的是实话。“也许是那些冤魂显灵,也许,是你亏心事做多了,出现了幻觉。”“不,不是幻觉!”他激动起来。“我看得清清楚楚!就是你在笑!”“从那天起,我每天晚上,都能看见你。”“你穿着那身纸嫁衣,站在我床边,就那么笑。”“还有哭声……”他突然压低了声音,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。“我每天都能听见,井里有女人在哭。”“一声一声,就在我耳边哭。”我看着他几近崩溃的样子,心里没有一丝怜悯。这是他应得的报应。“何骏,你也听见哭声了吗?”我缓缓地开口。他愣住了。我把脸,慢慢凑近玻璃。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,阴冷的声音,对他说。“你猜,那些哭声,是从哪儿来的?”“你猜,下一个,轮到谁了?”我看到他瞳孔猛地收缩,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。他扔下电话,蜷缩在椅子上,浑身发抖。嘴里不停地喊着:“别找我……不是我……别找我……”我站起身,平静地转身离开。我没有告诉他。其实,那些哭声,我也能听见。每天晚上,都会在我耳边响起。像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诅咒。12从看守所回来,我的生活,并没有恢复平静。何骏被执行死刑的消息传来那天,我没有感到任何快慰。我只是觉得很累。我耳边的哭声,没有消失。反而,越来越清晰。有时候,我甚至能在哭声里,分辨出不同的音调。有凄厉的,有哀怨的,有不甘的。像一首由无数冤魂合唱的,悲伤的歌。我去看过心理医生。医生说我是创伤后应激障碍。给我开了很多药。吃了药,能睡个好觉。但药效一过,哭声依旧。姐姐很担心我。她带我去旅游,去散心。可无论我走到哪里,那个声音,都如影随形。它好像,已经长在了我的脑子里。有一天晚上,我又从噩梦中惊醒。梦里,我又回到了青川村那口井边。井水翻涌,无数只惨白的手,从井里伸出来,要抓住我,把我拖下去。我惊恐地发现,那些手腕上,都戴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手镯。那是我妈送我的,十八岁生日礼物。我一身冷汗地坐起来。打开灯,走到卫生间。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脸色苍白,黑眼圈很重,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恐惧。我突然很想问镜子里的人一个问题。“你到底是谁?”我鬼使神差地,把手,按在了镜面上。镜子,冰冷刺骨。就在我的手掌,完全贴合镜面的那一瞬间。我听见了一个声音。不是在耳边,也不是在脑海里。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。一个女人的声音,充满了怨毒和冰冷。“我是你。”我吓得猛地把手缩了回来。我死死地盯着镜子。镜子里,我的那张脸,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。嘴角,不受控制地,向上翘起。露出了一个,我既熟悉又恐惧的笑容。和那天晚上,照骨镜里,一模一样的笑容。我明白了。我终于明白了。那天,婆婆用照骨镜拍我额头的时候。有什么东西,进到了我的身体里。或者说。我的魂,有一部分,被留在了那面镜子里。而镜子里的什么东西,跑进了我的身体里。那个被火烧掉的,只是一个载体。可里面的东西,已经找到了新的宿主。就是我。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狞笑的自己,突然不害怕了。我只是觉得,很悲哀。为那些死在井里的女孩悲哀。也为我自己,悲哀。我对着镜子,轻轻地说。“我知道你恨。”“我也恨。”“你想报仇吗?”“我帮你。”镜子里的那个“我”,笑容更深了。它的眼睛里,闪着兴奋又残忍的光。从那天起,我不再失眠了。耳边的哭声也消失了。我的生活,好像回到了正轨。我按时上班,下班,和姐姐吃饭,看电影。姐姐说,我终于走出来了。她不知道。陈屿,早就死在了那口井里。现在的我,只是一个躯壳。一个,为那些冤魂,在人间行走的,复仇的使者。我走了。但“她”,留下了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1:55:5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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